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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云堂,国公府众人都赶了过来,女眷们去后院浣月居堂屋等消息,郭骁、郭符、郭恕三兄弟在前院厅堂等。郭骁坐在紫檀木长方桌旁,神色淡然,双生子坐他对面,兄弟俩互相瞅瞅,心情都有点复杂。
长兄与四妹妹,他们都喜欢,但长兄与新伯母,他们肯定站在长兄这边。如果新伯母生了女儿,对长兄没有任何威胁,他们会继续当个好哥哥,倘若那位生了儿子,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哥,紧张不?”郭恕胆大,低声揶揄道。
郭骁淡淡瞥了他一眼,郭恕嘿嘿笑,扭头端茶。
郭骁看向门外,心里并无起伏。他信得过父亲,也信自己,没什么可紧张的,倒是继妹……
想到刚刚宋嘉宁跑过来时惊惶的小脸,郭骁默默垂眸。
后院。
太夫人坐在主位上,手里握着宋嘉宁凉凉的小手,见孙女脸蛋苍白,一动不动地望着西次间门帘,杏眼里满溢的担忧远盛于寻常孩子,太夫人心疼地不得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自然更依赖母亲。
“安安别担心,你娘生过一次了,这次会很快的,吃完晌午饭就能看到弟弟妹妹啦。”
宋嘉宁瞅瞅慈爱的祖母,乖乖点点头,只是小手依旧冰凉。
她不安,第一次等待妻子生子的郭伯言,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衣袍下的身体却紧.绷如弦,因为两个弟妹都在场,他没有像宋嘉宁那样不加掩饰地盯着门帘,只在扭头倒茶时,黑眸暗暗瞥向那边。
二夫人、三夫人努力说各种吉祥话缓和气氛,郭伯言越听越烦躁,大手紧紧攥着茶碗,几欲捏碎。
从早上等到晌午,林氏还没生,初冬时节,郭伯言后背衣袍居然湿透了。他想进去看看,便劝太夫人等女眷先去前院用饭。太夫人确实饿了,领着儿媳、孙女们要走,宋嘉宁破天荒没有一点胃口,想留在这边。
“安安听话,去吃点东西。”郭伯言肃容道。
宋嘉宁不敢朝继父撒娇,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太夫人走了。
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郭骁三兄弟同时离开座位出去迎接,郭骁率先跨出门,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的,是被太夫人牵着手的宋嘉宁。眼看就要十二岁的小姑娘,个子长高了一些,前阵子学舞抱怨累时就瘦了点,最近仿佛又瘦了,蹙着眉头,居然流露出一丝不符合年纪的哀怨,如同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转眼间长成了暗藏心事的少女。
郭骁竟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祖母,大伯母现在如何?”郭符关切地问。
郭骁听到声音,及时回神。
“再等等吧,咱们先用饭。”太夫人语气轻松地道。
男女分桌而事,太夫人今日格外宠爱小孙女,牵着宋嘉宁坐她旁边,频频给宋嘉宁夹她喜欢的菜。宋嘉宁真没胃口,低着脑袋强迫自己吃,味同爵蜡。隔壁一桌,郭骁数次朝她看去,每次都看到一张强颜欢笑的脸。
郭骁收回视线,对林氏没有任何感情的他,突然希望林氏顺利生子,母子平安。
~
后院,太夫人一走,郭伯言立即不顾林氏的丫鬟反对,迫不及待地进了产房。林氏躺在榻上,榻前摆着一面屏风,她闭着眼睛往下使劲儿,没听见有人进来了,三个产婆其中一个瞧见郭伯言,大惊失色,慌慌张张挡在屏风一侧,紧张道:“国公爷,您不能进来啊……”
林氏震惊地睁开眼睛,透过薄纱屏风,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郭伯言这会儿六神无主,既想看看林氏是怎么生孩子的,被产婆一劝,他莫名又觉得不该看,但也不想出去,便躲在屏风后,哑声问林氏:“是不是很疼?”
没等林氏回答,旁边的产婆悄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恭敬地对男人解释道:“国公爷,夫人现在得攒着力气,您有什么话想对夫人说,尽管说好了,夫人听得见,只是不方便回答您,还望国公爷体谅。”
郭伯言马上道:“好,好,别让她说话。”
连续两个“好”字,泄.露了他的紧张。
林氏一边忍受痛苦,一边看着那道身影,看着看着,记忆突然乱了。她好像回到了当初生女儿的时候,那时婆母还活着,前夫想进来陪她,被婆母拦住了。她躺在床上,因为是第一次生,宋家条件也不如国公府,她疼得快要死了,特别想看丈夫一眼,但一直等到女儿生出来,产房收拾干净了,丈夫才高兴地进来探望。
林氏不怪丈夫,只是当时,心里是有一点委屈的。
现在,前夫没能给她的,郭伯言这个仗势欺人逼她改嫁的男人,给了她。
前夫的身影越来越淡,脑海中只剩下郭伯言,是桃花岛上,他脱下外袍为她遮蔽身子,是宋家后宅,他强硬地逼她做他的女人,是大婚当日,他一身喜袍眉目俊朗,是怀孕后数十个夜晚,他一边在她耳边唤她晚晚,一边自己动手,宁可少些快活,也不去碰那些丫鬟。
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了,是不是?
“国公爷,您去外面等吧,我没事的。”不顾产婆反对,林氏断断续续地说。他进来看她,她很知足了,但他是堂堂国公爷,不能坏了规矩,再说生孩子,屋里气味儿难闻。
“好,我出去等,你别说话。”郭伯言谨记产婆的叮嘱,怕林氏因为他在这儿浪费力气,使劲儿盯着床上的影子看了几眼,这才匆匆离去。
林氏笑了,眼泪沿着脸庞滚落。
产婆低声羡慕道:“夫人,国公爷对您可真好。”
林氏刚要笑笑,底下忽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冲动,林氏立即攥紧手,拼尽所有力气往下用。
“哇……”
只闻细微咀嚼声的厅堂,突然闯入一道嘹亮的孩童啼哭。宋嘉宁刚刚夹起一颗鱼丸往嘴里送,听到哭声,她筷子一松,乳白色圆溜溜的鱼丸便“啪”地掉进了她碗里。哭声还在继续,宋嘉宁仰头看太夫人,见太夫人笑了,宋嘉宁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忘了规矩丢了筷子,第一个朝外面冲了出去,红红的唇儿翘了起来,杏眼明亮,一扫之前颓态。
郭骁看得清清楚楚,胸口跟着通畅起来。
众人一窝蜂似的往后院赶,三个少年郎也去了,走到堂屋门口,就听里面产婆高声贺喜道:“恭喜国公爷,夫人给您添了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门帘后,郭伯言喜上眉梢,朗声道:“好!今日人人有赏!”
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狂喜。
又多了个孙子,太夫人情不自禁笑,忽的笑容一僵,偷偷观察长孙,见长孙脸上也露出一抹浅笑,太夫人才继续笑了。
一刻钟后,产婆抱着收拾干净的男娃出来了,最先递给太夫人。太夫人稳稳地抱住,宋嘉宁与三个姐姐一块儿挤过去看。襁褓里的男娃闭着眼睛,小小的一个让人意外,脸蛋皱巴巴的丑坏了,便是亲姐姐宋嘉宁,都无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太夫人笑:“小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尚哥儿更丑,现在还不是漂漂亮亮的?你们眼下嫌弃,再过一个月就争着抢着要五弟了。”
宋嘉宁想想三房的小堂弟尚哥儿,终于不嫌弃亲弟弟了,低头巴巴地看。
儿子生出来了,妻子也平安,郭伯言再次恢复了平时在家人面前的威严稳重,等小辈们看完孩子,他才接过儿子。抱着轻飘飘才五斤重的儿子,他与林氏的儿子,郭伯言胸口忽的腾起一股豪情。
姓宋的与她过了六年都没能生儿子,他才一年就抱上了,假以时日,不愁进不了她的心。
当天下午,郭伯言陪了林氏半晌,林氏早就睡着了,郭伯言默默守在一旁,目光在林氏与幼子身上来回转,怎么看都看不够。晚上陪林氏吃了饭,等林氏再次入睡,郭伯言走出堂屋,闭眼感受初冬夜晚的冷风,满心激荡才慢慢平复下去。
无需下人提灯,他单独去了长子的颐和轩。
郭骁还没睡,听说父亲来了,立即出来相迎。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正是个头猛蹿的时候,郭伯言捏捏儿子越发结实的肩膀,满意道:“再过两年,平章个头要追上为父了。”
父子难得如此亲近,郭骁淡淡笑了:“或许会比父亲更高。”
郭伯言一愣,随即大笑,重重地拍了儿子一下:“好,为父等着那一天。”
郭骁请父亲落座。
郭伯言摆摆手:“不用,为父说两句话就走。”
郭骁望着父亲,目光平静。
郭伯言瞅瞅儿子快要追上他的肩头,感慨道:“等你追上为父那天,为父也老了,这个家该交给你撑着了。平章,朝堂的事为父接下来会慢慢教你,府里的事,为父希望你做个好兄长,如我与你二叔三叔,郭家兄弟一心,方能长盛不衰。”
黑眸期许地看着儿子。
郭骁明白父亲的深意,沉声保证道:“父亲放心,儿子都懂。”
郭伯言信这话,嘱咐儿子早睡,他重回临云堂了。
一个月后,国公府大摆满月酒,同月月底,寿王迁居隔壁的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