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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等地的灾情,也是最近才传到京城。
说是当地官员故意瞒报。
灾情去年就有,但不是很严重,直到今年饿死了人,瞒不住了,才上报朝廷,请求朝廷救援。
……
太极殿。
内阁议事场所。
龙涎香渺渺升起……
距离台阶上龙椅最近的那张小案是空的,那位大人许久没过来议事。
如今太极殿中,气氛着实紧张。
陛下的案桌上呈放几份从江淮等地过来的折子。
折子无一不在说,当地的父母官隐报灾情,致使几万的灾民饿肚子。
皇帝看了一份又一份,脸色愈发铁青。
最后他干脆一挥袖子,把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全部掀翻在地。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怒道:“蠢货,蠢货,全都是蠢货——朕是养了一群草菅人命的畜生吗?”
殿中的几位内阁大学士闻言,个个噤若寒蝉,互相看了一眼后,由大学士谭本忠出来回话。
谭本忠已经很老了,身子瘦的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颧骨很高,眼窝深凹。
他慢吞吞地起来,然后慢吞吞地摊袖,声音很慢,很沙哑地说道:“陛下息怒,江淮两地灾情严重,眼下还是赈灾为主!”
“赈灾赈灾赈灾......你们是不是除了这两个字就不会说点儿别的?”
皇帝拾起手边的玉瓷茶盏,猛地往谭本忠脚下扔去。
谭本忠许是老眼昏花,也许是年纪大了,反应不及。
他并没有躲,他就看着茶盏在自己脚边破碎开来。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的到处都是,皇帝十分生气。
谭本忠慢慢地眨眼睛,再次说道:“眼下,还是派一位赈灾使亲自去江淮两地,安抚民心,赈灾安民的为好!”
他服侍过三位皇帝,见惯了大风大浪,并没因为年轻皇帝的勃然大怒而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反而他很快给出自己的建议,这是他的份内之事!
从这几日过来的奏折来看,江淮两地的灾情已经十分严重,若是处置的不及时,怕是会出现民怨,民怨过后便民变,到那个时候,情况就不在掌握之中了。
年轻皇帝气急之下摔了杯子,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安定下来。
他是皇帝,他不能意气用事。
他沉下心来,看着谭本忠,问道:“谭老觉得谁去最为合适?”
赈灾使的人选,要顾忌方方面面。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代表朝廷赈灾的决心,让灾民看到重建的希望。
这个人选最好就是皇室中人!
但陛下没有兄弟,只有几个姐妹,而且还都出嫁了,很显然派她们去都不合适。
这思想向后,还是陛下亲自去比较合适。
但话又说回来,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不能轻易移穴,离开京城!
所以赈灾使的人选一时间成了难题!
到底该选谁为好呢?
谭本忠站立不动,静静地想了一会,才说:“老臣这里有一个人选。”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先顿了一下,或是心中有所顾虑。
皇帝看出他的顾虑,摆摆手:“谭老但说无妨。”
“国丈,现任御史台大夫,范文谦!”
谭本忠给了一个确切的名字。
江淮两道本就是清河范氏的祖兴之地,那里至今仍居住许多清河范氏的族人。
范文谦若去赈灾,有两点先天优势。
一个是范文谦本就是江南人,对当地的情况也会比较熟悉,赈灾过程中也会相对容易,不会受太多掣肘。
这二来范文谦是陛下的岳父,可以代表皇室,身份这一层面,也能让受灾的灾民看到陛下对救灾的决心。
当皇帝听闻范文谦这个名字,他先是锁紧眉头,而后豁然开朗,一挥袖子:“那就他了!”
屋内的大学士闻言,便都点点头,目前来看范国丈最是合适。
不过他本人到底愿不愿意,那谁也不知道。
……
烟雨阁!
年轻皇帝从太极殿离开,直奔这里。
他赤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背手看着远处的宫墙。
有风吹来,春日已到,暖暖地抚在脸上,很是舒适。
等了一会儿,那人才到。
不是范文谦,而是一身甲胄的陆云起!
皇帝屏退边上伺候的小太监,连太监总管王显贵他都没让留在场上。
有些话太过忌讳。
待众人退下,皇帝才说:“范文谦不日便要南下赈灾,”
他向陆云起透露这个消息,有他自己的用心,他想瞧瞧陆云起是这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陆云起听闻,先是有些吃惊然后才是不解,她问道:“陛下这是嫌江淮两道的灾民,日子还不够苦吗?”
皇帝摇摇脑袋,有些无奈:“要想有所收获,事先必定有所付出。”
然后他的眼睛继续看向远处,他也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实施,最后苦的还是那些灾民,可是他没有办法。
范文谦又不是什么好人,去了江淮等地赈灾,最后落在灾民手里的救济粮能有两三成都算情况好的。
姓范的回江南,肯定接此良机让清河范氏对江南等地的掌握力度再强一点,他不介意让清河范氏做江南的土皇帝!
至于灾民什么的?
关他什么事情。
“到时民愤四起,你有把握平叛吗?”陆云起急道。
她几乎都能想象范文谦去赈灾的后果,估计去往江南等地的兵士都比粮食要多。
皇帝目光悠远,轻叹一声:“如此,便也能除掉范文谦!”
“用无数百姓的性命去换?”陆云起上前一步,盔甲鳞叶相互碰撞发出声响。
皇帝点点头。
……
良久,二人都不再说话。
此次赈灾是个大好机会,若范文谦赈灾不利,皇帝便可以找这个由头把他拉下马来,代价就是无数灾民被饿死。
烟雨阁内,四周的白色帷帐随风轻轻地舞着,陆云起沉默良久,这次赈灾于她而言,好像并不会损失什么。
相反,她或许可以看见自己的大仇人就此落马,大仇得报!
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但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