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太古被埋葬,纪渊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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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当皈依!”

伟岸身躯支撑着十方地狱,宏大佛法镇压着六道轮回的地藏王菩萨,竟然缓缓地睁开双眸。

嗡!

大音希声。

诸界寰宇所立的佛门寺庙皆有所感。

众多僧侣无不抬头,侧耳聆听似有若无的浩荡梵音。

更有虔诚者,当场跪地叩首,口诵经文。

俨然将其视为某种显圣迹象!

就连南北对峙的皇觉寺、与悬空寺也不例外!

越是禅宗圣地,佛蕴深厚,越能感受得到那股激烈的动静。

咚!

那张人皮纸所唤出的六道轮回虚影,陡然一颤,渐渐凝实。

仿佛炼假成真,行将降临于玄洲,出现在梅山!

轰!

地藏王菩萨宛若实质的目光,震起无边涟漪。

直接跨越无垠太虚,转瞬落进北镇抚司的明堂当中。

喀啦,喀啦啦!

莫可名状的可怖气机,好似孕育着森罗万象。

随着一座座小千世界开辟破碎,其中如有千万鬼神厉声咆哮。

尖啸音波大有撕扯魂魄,粉碎肉壳的悚然威能!

若非靖、昙二州的磅礴地运齐聚于梅山,只这一下扫荡波及,方圆数百里地,便要彻底崩灭,塌陷虚无!

“我还以为太古劫前的佛门大能,皆已合道。

这‘为尊者讳’的禁忌,没那么多讲究。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居然这般小气么?”

纪渊面容沉静,仍旧端坐大案后的太师椅上。

他体内的五脏神庭霎时运转,带动宙光道种刹那覆盖莽莽群岭。

层层叠叠的虚空叫做,好像十方颠倒。

剧烈颤动的那座六道轮回,与无形无质的宙光真水相碰,瞬间像是熄灭的火炉,光芒渐渐地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一处不可知之地。

庞大如星辰旋转的玄奥古字亦是一震。

条条缕缕无穷尽的道则法理,发出洪钟大吕的轰鸣巨响。

那道足以令天地变色的深邃眸光,顷刻消弭于无形!

连那声“汝当皈依”的宏大雷音,也如大浪退潮逐渐敛去!

一切来得快,去得更快。

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老爷你可真是吓死小的了!幸好还有至圣先师的绝地天通!

否则的话,老爷性命无虞,却说不得要剃发做个和尚!”

那张人皮纸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显现的字迹,亦是潦草许多。

好像心有余悸,害怕不已的胆小鬼!

“关于道果,皆为禁忌么?”

纪渊眉头微皱,他并非不知道“直呼其名”的忌讳。

恰恰相反,正因清楚个中情由。

这位纪千户才一直都把“白重器”称为景朝圣人。

他所顾忌的,便是万一呼喝其本名,引来本尊的注视目光。

依着圣人的各种传言,绝对是雷霆雨露,俱为天恩的典范。

赏你、杀你,都在一念之间。

不然的话,桀骜如凉国公杨洪。

又岂会被一道圣旨压在府中,整年不敢踏出半步?

圣人对于千年豪阀、勋贵边将的积威之重。

那就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皮肉深处,几要见骨。

纪渊时常会想,文武百官之所以屡屡盛赞太子白含章的仁厚。

大概是跟圣人比对出来。

实际上那位监国二十年的东宫之主,只是钝刀割肉,来得更慢、也更不易觉察而已。

“可我打听诸圣道果,又为什么牵动地藏王菩萨?”

纪渊不解,刚才他分明未曾提及十尊当中任何一位。

却无故唤醒六道轮回,惊动坐镇三善三恶地狱的地藏王菩萨。

这与自个儿之前借助瘟部真君的道则权柄,短暂照见太古天庭有何差别?

“【昊天】能够任由谈论,十尊道果却碰不得?什么原因?”

纪渊心头浮起几缕犹疑,若道尊号帝位当真不可言、不可想。

那么,他早就应该被大道反噬压成齑粉。

何至于劳烦地藏王菩萨前来度化!

听到纪渊发问,人皮纸皱出几道褶痕,好像欲言又止。

思考片刻,它宛若鬼画符的金色桃符,狠狠地贴在浑然不晓得发生何事的裴东升脑门上!

“你……”

愤怒话音还未出口,那座缔造失败的佛门地狱再次轰响。

这一次是打入饿鬼道的轮回!

半晌后,人皮纸方才一蹦一跳,回到大案做出回答:

“鸿蒙原初,道果相关,皆为禁忌中的禁忌。

传言是十尊于光阴长河最上游,拦腰截断太古之后的所有岁月,从而划出九劫之分。

所以许多隐秘与过往,都随仙佛陨灭埋葬于阴世旧土,不能随便触碰。

老爷适才追问,当世可有证就道果,登临玄德,攫取尊号,占据帝位之人。

这已经涉及到先天跟脚,纵然太古时候的那些正神天官,也不敢轻易提及,害怕祸从口出。

除非身怀重器,镇压己身,才可以不受拘束,畅所欲言。

只是地藏王菩萨……于【世尊】之后合道,将己身融入那座缔造失败的残缺地狱,维持那一界生灭运转。

祂老人家,便是当面毁谤,都未必愿意睁眼搭理……如今却给老爷你引来一道眸光。

好生奇怪!”

人皮纸接连不断跳出字迹,仿佛小心翼翼嘀嘀咕咕,突出一股贼头贼脑的气质。

但还未过去片刻,此物话锋一转,又手舞足蹈勾勒一行行言语:

“小的猜想,定然是地藏王菩萨也瞧出老爷的不凡。

老爷有所不知,小的曾在灵山待过一阵子,那些金身罗汉,功德菩萨,最喜欢度人了。

动不动便把十类生灵往佛门里头带。

尤其跟脚非同寻常,来历大不一般的厉害角色。

老爷,你以后遇到把‘与我佛有缘’挂嘴边的僧人,可要躲远点。

都是一肚子坏水!”

纪渊自动忽略人皮纸养成习惯的溜须拍马,眸光微微放松,好像陷入沉思。

他亲眼所见【昊天】空缺,八部覆灭,古来仙神皆死尽,化为寰宇中的一抹劫灰。

甚至还目睹煌煌如真阳覆压万界的尊号帝位,宛若高悬于上苍之巅。

即便强横如神魔,高远似仙佛。

依旧处于其下,无法接近,遥不可及。

倘若如人皮纸所言,太古岁月尽被斩断,仙神佛魔皆被埋葬。

那么,皇天道图又是凭何照见?

纪渊心间如响彻天鼓,念头聚散好似云雾,得出一个无比惊骇的推测忖度。

“道器之上,即为造化!

如若想要越过十尊,必然得是秉承先天大道的伴生灵物!”

他面皮发紧,心神勾动那卷横无际涯的古朴画卷。

垂眸望向诸色交织的命数星辰,思绪起伏,难以平静。

从皇天道图曾经抵挡四神侵染,虚空相融开始。

纪渊便就猜测过此物来历非凡,位格极高。

可终究没个实证。

而且,这一路走来。

伴随着眼界与阅历的提升,纪渊反而愈发深刻明白。

与鸿蒙开辟一齐而出的造化仙器,究竟有多么难得,其分量又有多么沉重!

那是天下道统都要朝拜的老祖宗,皆梦寐以求,妄图染指的无上际遇!

“越大的造化,越重的劫数。”

纪渊面色不变,心内却很警醒。

倘若皇天道图当真是一座造化仙器。

那必定占据某一条先天大道。

甚至于极可能涉及到道果尊位之一!

“悟空道人说过,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作为大道源流凝结出来的完满果实、无上尊号、真阳帝位!

唯有符合玄德之性,既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才可以合道寰宇,登临其上,进而开辟鸿蒙之后的太古盛世!

十类万众莫不受其恩泽……也就是说,凡为十尊,德行配位,如果谋划九劫之久,只为夺舍重生?

这般手段,未免有些让人失望!”

纪渊自忖着,他从那座五行洞府里头,最大的收获既不是两道金色命数,也并非五条灵山山脉。

而在于造化藏劫的道理,德要配位的规矩。

小到破碎的玄洲,大到无垠的寰宇。

下至十类众生,上至仙佛神魔。

皆要遵从于层次不一的天规地律。

就像刚才的地藏王菩萨,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可散发出来的强横气机,堪称绝伦。

但那一抹跨越万界,惊动佛门的眸光还未加诸于纪渊之身。

就被至圣先师合道寰宇,演化而成的“绝地天通”消弭于无。

法度之森严!

由此可见一斑!

“那咱们退一步,不谈那些禁忌。

诸圣欲求尊位,必证玄德。

此为何故?”

纪渊思绪纷杂,收拢念头,垂眸问道。

他从不是杞人忧天,疑神疑鬼的性情。

无论皇天道图的出自哪里,皆非四重天大圆满的半步宗师可以掺和亦或者解决。

只要步步登高,直至上苍之巅。

可以如太古诸圣一般,俯仰天地,纵观九劫。

一切自然如掌上观纹,水落石出。

人皮纸原本泛着金色,直接叫纪渊这一道问吓得煞白。

忽地像是失去支撑,挺得笔直。

轻飘飘落在大案,一动不动,好似躺尸。

“行了,你既然不敢答,那我便不问了。

免得等下又把什么八部真君引来,闹出乱子。”

纪渊没有得到解惑,倒也不恼,摆手笑道。

他对于诸圣道果、玄德尊号感到好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通过皇天道图照见太古。

更亲眼所见那张煌煌威烈,如同一轮真阳的帝位空缺。

再加上悟空道人所言,诸圣意图共开鸿蒙天,推动九世无量劫。

以及景朝圣人闭关二十年,灭圣盟主领百世经纶降下的法纸,刺杀白含章。

这些看不分明的隐晦脉络,好像潜藏于山川地势的龙气,一时半会难以辨明。

宛若一张涵盖寰宇的大棋盘上,缓缓落下一枚枚不起眼的小棋子。

只有等到连成大龙定鼎胜势的那一刻,方能显露真正的布局手段。

“老爷,不若你问问姻缘、前程。

小的比起那座只会顺着天机变数,大道轨迹走的百世经纶,可要强多了!

没了小的,它只能照见未来一角,难堪大用。

可小的通晓过去,天底下最博学者,也未必胜得过!

就连奇士那座玄牝之门的守书人,最多跟小的不分胜负!”

见纪渊不再提这些送命的问题,人皮纸再次精神抖擞。

也许是没帮到老爷,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这尊道器的本源真灵猛然支棱,显出诸多字迹。

刹那一气呵成,好像喋喋不休的小童子。

“那你说说我的命数。”

纪渊淡淡一笑,随口一回。

他想知道的问不出,于是也就熄灭窥探棋局大势的心思。

这张人皮纸通晓古往,那座百世经纶才能推断未来。

但是太古劫前的光阴岁月,对于九劫之后的十类生灵,皆为禁忌所在。

诸圣道果等相关隐秘,更是无法提及,不能触碰。

若非疑似造化仙器的皇天道图护体,自个儿也许早就行差踏错,越过雷池。

“老爷你的命数……”

人皮纸作出挠头的样子,再次奔向刚从饿鬼道轮回脱身,削去层层业力的裴东升。

“因果照彰,报应不爽。

真真是佛门最值得敬畏与钦服的八个字。

倘若缔造成功那座六道轮回,兴许地藏王菩萨……能够填补【世尊】的空缺,离开地狱,坐镇灵山。”

纪渊别过头,移开目光,莫名闪过一念。

稍等片刻,那张泛着金光的人皮纸蹦跳着回到大案。

“待小的好生瞧瞧,想我家老爷鸿福齐天,寿同日月。

命数气运必然……”

人皮纸吹捧的字迹倏然一顿,紧接着飞快抹去。

整张皱成一团,如同苦瓜脸,有种难以言说的疑惑与不解。

浓黑的字迹次第浮出,缓慢艰难。

“老爷头顶周天斗柄,脚踏七曜星辰,俨然已经是万中无一,千年难见。

气运浓烈,凝聚成上古王族的十旒冕,贵不可言,尊荣至极。

迟早都要雄踞天下,傲视群英……但不知为什么,小的这里却显示老爷,曾经错过一桩无与伦比的泼天造化。

使得老爷本该接近金光熠熠的气运命数,只停留于赤、紫之间,殊为可惜。”

垂眸扫过人皮纸所给出的回答,纪渊眉头微皱。

从他离京奔赴辽东,斩天运子、打破冥顽、容纳五行、铸成神庭……可谓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何曾错过泼天的造化?

而且是让自个儿一步登天,封皇证帝的金色气运?

“皇天道图握于掌中,还能出现这种事?的确奇怪。”

纪渊轻轻摇头,也未捶胸顿足表示遗憾。

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造化之后蕴藏劫数,拿到手的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他不再操心这些,收起仍旧有些迷糊的人皮纸,抬手一招。

头顶三寸处,命格凝聚而成的周天斗柄,立刻焕发熠熠光彩。

“文曲归位。”

北斗第四星,倏然化为一抹流光飞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