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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双绝?
就凭你?
谢明流面皮狂抖不已,体内翻江倒海也似。
方才正面抗下雷音剑光,让他四肢百骸真罡滚荡,五脏六腑搅作一团。
谢大掌门本就伤势不轻,再听闻纪渊这番不要脸的自夸,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你他娘的年纪尚未及冠,就算是天生的妖孽、转世的谪仙。
这一路高歌猛进突破四重天,怎么着也该到顶了!
还想着刀剑双绝,自成一家?
当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纪千户……”
任由谢明流有再深厚的养气功夫,此时也是立刻破功。
那张依稀可见几分俊逸风流的儒雅面庞,不禁扭曲变色。
俨然是欲言又止,憋得很难受。
“谢掌门你也不必觉得诧异,本官明白你的所思所想。
遥想出京城之前,太子殿下和监正老师都曾交代过。
让本官要懂得和光同尘,少露锋芒,免得遭人嫉恨。
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纪渊双手负后,挺拔身姿立在屋外。
其人沐浴着皎洁月色,好似无奈的长叹道:
“可身为武道奇才,便如墨色之中的一轮皓然明月。
无论本官再怎么尽力掩盖,也很难不显出一分一毫的光辉。
偶尔展露一次,就要引来各种震惊,每每看到那些人难以置信的眼神,瞠目结舌的表情,本官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汝闻人言否?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明流面上倏然涌现一抹血色,原本收拢的真罡忽然一乱。
四散奔流,倒灌入体,宛如大铁锤砸在胸膛上。
噗!
这位浣花剑池掌门人身子踉跄,终于是喷出那口精血!
半个月的苦修功力就此没了!
“咦,原来谢掌门你伤得这么严重?
真是罪过,可本官刚才参悟出的那一剑,分明才出四成力,应该不至于伤到你才是……”
纪渊面带愧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脚下快步走过去,装模作样就要扶住谢明流,嘴上说道:
“对了,谢掌门,你乃四重天大高手,又是剑道拔尖的一派大家。
有空不妨指点下本官,如何?”
谢明流嘴皮子发颤,身形踉跄,再也维持不住一派风流的儒雅气度,嘴角溢出的血迹更深。
若非纪渊是朝廷钦差,不敢冒犯,他恨不得拔起一剑捅过去。
再将对方的心肝脾肾掏出来,扔进锅里煎炸炒煮,方能泄掉几分怒意。
“纪千户确实是……明月当空,光耀当世的无上天骄!
谢某执掌小门小派,哪里比得过朝廷武库浩如烟海的神功绝学,谈何指点。
更何况,千户莫看浣花剑池沾了一个‘剑’字,其实是以琴棋书画等文道武学见长。
天底下,真正当得起剑宗二字的武道圣地,当属真武山和上阴学宫。
前者有青玄九阳上帝一脉,首座宇文鸣位列山河榜,四时正剑傲视群雄!
后者手握忠烈公文履善的浩气长歌,正大光明挡者披靡!
这两家,才是真正收罗剑道的真统传承。”
谢明流深吸几口气,吐纳调匀内息,平复动荡真罡。
甫一踏进屋内,他就清楚感到那股子森寒凌厉包罗万象的上乘剑意。
好似凝练至极,久久未散,萦绕于各处角落。
“嗯?这小子难不成真的刀剑双绝?那手剑光分化、剑气雷音的顶尖技艺!
即便是再好的天赋,没个十年半载也难练成!
一边磨练气血、一边习刀弄剑,哪来这般旺盛的精力!”
谢明流眼帘低垂,眸光闪烁几下,仔细体悟几乎盈满一屋的剑意剑气。
结果越是感受,越是震骇!
兀自有种苍茫八极尽归一剑,煌煌无上遍照十方的磅礴无匹!
仿佛是将无数的剑招、剑势、剑术,悉数熔炼于一炉当中,最终铸成绝世锋芒!
“嘶!这证明此子所学的剑经极为顶尖,甚至有可能是神功之流!
否则怎么可能养出上斩圣佛、下荡妖魔,一剑光寒寰宇诸界的冲霄意气!”
谢明流眉头紧锁,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嫉恨。
他被称作靖州武林第一人,以剑法闻名于辽东。
所修炼的四部剑经,从《碧海潮生剑》、《玉漏催银剑》、《落英飞花剑》、《抚萧清音剑》,皆不过绝学层次。
其中前两门是浣花剑池珍藏所有,后两门乃自行推演创出。
可让谢明流耗费半生心血、钻研数十年的四部剑经,却没有哪一门比得上纪渊所学!
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话果真没错!
一家一户的百年底蕴,又如何比得过人道皇朝的历代积累!
真该死啊!
念及于此,谢明流胸口愈发憋闷。
却只能按下心头杂念,皮笑肉不笑问道:
“纪千户的这一部剑经,谢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源流何处?”
“剑经?什么剑经?
谢掌门忘性真大,本官刚才就说过,不过偶尔兴起,随手有些感悟。
画空为神,凝剑为魄,八方无物,得一人剑术!
而后凝意为神,定神为剑,苍茫无尽,得一地剑术!
还有半招天剑术,尚未琢磨透彻,掌握完全。
本官也就不拿出贻笑大方献丑了。”
纪渊语气平淡,摆手回答道。
好像谈及什么不值得一提的琐碎小事,高人风范架势十足!
“人剑术?地剑术?天剑术?!当我好糊弄么!”
谢明流心下嗤笑,完全不相信纪渊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这等上乘剑术,倘若能够立地顿悟,信手拈来。
那么他大半辈子的光阴时日,岂非都活到狗身上!
否则怎么迟迟悟不出如此厉害的剑术剑意!
“哈哈,还请纪千户见谅。
想来也是,武学源流秘不外传,向来是忌讳。
谢某一时不懂规矩,这才多嘴瞎问。
纪千户背靠东宫,什么样的神功绝学拿不到手。
就算是六大真统,也要卖太子殿下的面子。”
纪渊淡淡一笑,未曾解释。
他如今用【名世三剑】、【百代昆吾】,炼成赤色命数【剑道大宗师】。
可谓是一眼看过去,绝无任何剑道疑难能够难住自己。
观天地而自悟,弹指推演剑经,更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只不过谢明流以己度人,无法想象此等无上妙境,因此觉得纪渊是敷衍以对。
“开一道者为宗,成一派者为师。
也该给谢明流一点小小的震撼,
让他知道何为武道奇才、剑道大材!”
纪渊眉锋轻挑,嘴角含笑道:
“既然谢掌门不信,那就请观本官这一记碧海潮生剑,有你的几分火候!”
年轻千户长发披散,两指并拢平直刺下。
如此简单的动作,随着气机一发,却如同蕴含万千剑势,刹那间演变数百种变化!
铮铮!铮铮铮!
仿佛琴弦拨动奏出乐曲,冥冥虚空震荡莫名。
空无一物的四面八方,霎时化为浩渺汪洋,哗啦啦地蜂拥而来。
“这怎么可能?碧海潮生剑……他是何时学成?!”
谢明流眼底闪现震骇之色,双眸倒映纪渊的那一记剑指。
只见心神与气血交汇之际,茫茫剑气宛若潮水层叠缓缓推近!
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似有鱼跃鲸浮,风啸鸥飞!
又宛若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飘至,忽而热海如沸,极尽变幻之能事!
这一招,完全把握住了《碧海潮生剑》的精义神髓。
剑势一起,气机如潮涨潮落,渐近渐急。
越是悄然无声,越是隐伏凶险!
百招之内挣脱不出,那就再无半分胜机!
“《碧海潮生剑》大圆满,也不过是第八重!
一剑斩杀,暗含六十四种变幻招式!
适才……纪渊这一记剑指,竟成九九连环!足足八十一道后续杀招!
第九重!如同天罗地网,交织笼罩,令人无路可退!”
谢明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正因为他是剑道大高手,所以才能看出纪渊这一记剑指的精妙绝伦!
最重要的是,这位浣花剑池掌门很肯定,《碧海潮生剑》从未外泄,也没有上供朝廷。
外人绝无任何道理可以学到!
但纪渊不仅使得如火纯情,甚至推陈出新,再度完善几分。
将其中细微的破绽都给补足!
已经不足以用奇才、大材来形容!
简直是无法揣摩的盖世妖孽!
“纪千户只在刚才交手的时候,匆匆瞧了一眼,便将碧海潮生剑学会?”
谢明流面色有些麻木,眼神瞬间失去光彩。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伤势,似乎又被牵动,使得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谢掌门谬赞了,其实也谈不上心领神会。
哪有人只瞧一眼,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纪渊两指一收,如剑归鞘,摇头回答。
还未等谢明流松一口气,他再说道:
“本官只是攫取一缕神髓真意,推演剑术极致。
这一部《碧海潮生剑》颇为不凡,兼具杀伐与变化,比起本官之前遇到的一剑无血肖鱼肠,简直要强出太多。
可剑势繁复,必然就难以精纯,遇上那种真罡雄浑,底蕴深厚,惯常一力降十会的劲敌。
便容易陷入僵持,无法迅速取胜。
所以本官想着,能否将千变万化的剑招,于最后悉数归一。
可惜,只推演到九九连环八十一路,心力便消耗三成,无法继续下去。”
纪渊轻叹一声,好像很是遗憾。
“耗费三成心力?九九连环八十一路,再倒推回去,简化成一式……”
谢明流宛如听讲天书,陷入彻底地呆滞。
他现在深信纪渊确实是武道奇才,天资卓绝。
转而开始大恨天道不公,为何不愿意将这等气运垂青分润给自己?
怎么便宜好处净让纪九郎这样的货色占全!
“我自问平日也未松懈,一心砥砺剑道,几十年的光阴掷地,投入其中!
却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
谢明流心底咬牙切齿,扭曲到极点,嘴上还要称赞道:
“纪千户的才情,真真是旷古烁今,千年难得一遇!
倘若拜入六大真统,定然是下一代的掌教之姿,可执天下牛耳!”
纪渊浑然不在意,没理会谢明流的虚言,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谢掌门,本官身在天京之时,听说辽东五派同气连枝,也是白山黑水的一方霸主。
浣花剑池、碧水宫、赤龙府、移岳派、长春不老山……你们五家组成同盟,威名仅次于刀王庄,是也不是?”
谢明流略微错愕,似乎没料到纪渊突然提及这一茬,怔怔答道:
“没错,想在白山黑水立足不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手好。”
纪渊身着月白中衣,坐在屋内唯一没被剑气斩碎的软榻上,望向站立的谢明流,轻笑道:
“金、木、水、火、土。
浣花剑池居于首位,实乃地位超然。
谢掌门是剑道中人,相信也能明白炼一口心意相通的好剑,多不容易。
本官现如今正好有一柄剑,唤作【百代昆吾】,质地一般。
欲要重炼,欠缺合适的宝材……”
谢明流眼皮狠狠跳起,恍然大悟道:
“此子答应下榻浣花剑池,却不要送上门的美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本掌门!
谋夺浣花剑池的立派根基!”
早年间,浣花剑池的祖师曾得过一桩大机缘,进到某座上古洞天。
与之一起的还有四人,便是碧水宫、赤龙府、移岳派、长春不老山的各代掌门。
为了避免争执自相残杀,五人约定各取一物离开。
浣花剑池的祖师,拿走蕴含一方庚金元气的“玄胎精英”。
这件宝贝不仅能够磨练剑器锋芒,还能提炼剑胚品质,实乃万千剑客梦寐以求之物。
谢明流何等敏捷的心思,一听纪渊话中意味就猜测到其目的。
他赶忙捂住胸口,装作伤势加重的样子,面如金纸道:
“纪千户,谢某方才被你的剑气侵入肺腑,急需回去服药疗愈,请恕我不多陪了!”
纪渊诧然,起身说道:
“谢掌门莫要误会,本官向来不拿百姓的任何好处,更不会做出巧取豪夺的恶劣之举。
本官只是想问一下,浣花剑池那方玄胎精英,是否天底下仅此一样?”
谢明流打定主意,无论纪渊如何威逼,他都不会松口,随即见招拆招道:
“那倒不至于,世间造化玄奇,无双无对的绝世珍宝乃稀罕物件。
玄胎精英虽然少有,却也称不上独一无二。
走遍景朝疆域搜尽千山万水,总能再寻到一样。”
纪渊闻言连连颔首,好似表示同意,旋即又问道:
“那么,像浣花剑池的玄胎精英,它必然是被谢掌门保管得极好,不可能自己长脚跑掉吧?”
谢明流眉头皱得更紧,不明白纪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略微思索道:
“玄胎精英孕育数千年,乃是有灵之物,感应周天变化,非同凡俗。
但也不至于蜕去形质,长出双腿。
纪千户可真会说笑话。
若没有别的要事,谢某就回去运功疗伤,闭关一阵子了。”
纪渊好像卸下心头一块大石,轻松笑道:
“谢掌门自去吧。
既然你都这样讲了,想必这方玄胎精英,应该是上天酬勤,见本官修炼剑道艰辛无比,特地赐下。”
只见这位年轻千户手掌一翻,约莫磨盘大小,浑圆如胚胎的灵物呈现出来。
常人瞧上一眼,就会觉得有股犀利切割的锐气奔走。
“玄胎精英!你怎么得到?!”
转身欲走的谢明流不敢置信的出声问道。
“本官参悟剑道之时,它自个儿跑来的。
谢掌门你道是不是天公赐下的一桩造化!
本官初时还以为是浣花剑池之物,所以才特地问你。
如今一看,当是老天爷垂怜,借这个机会送来一件合用的好宝贝!
对了,谢掌门你好生瞧瞧,上面还刻着本官的姓呢。”
纪渊轻轻一拍,那方胚胎也似的庚金精英,慢腾腾的翻过一面,露出一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