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人绝争,可签生死状,福祸相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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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愿意为国公爷拔掉这根刺!”

罗龙一手撑地,单膝跪下,摆出甘做凉国公府门下鹰犬的架势。

他深知官场攀爬,机会远比能力重要。

有时候,上面的贵人垂青几分。

便可胜过十年苦熬!

“国公爷向来欣赏识时务的俊杰,你有这份心,很好。”

被称作“二先生”的中年男子并不意外,颔首笑道。

他家国公爷没有退隐之前,声势何其隆重?

执掌三支卫军,孤身领兵深入关外,硬生生击穿八十万的百蛮残余。

班师回朝,晋升国公,后来又被加封太子太傅。

真正的位极人臣,一人之下。

即便是当今的兵部尚书姜归川,见到国公爷也要执晚辈礼。

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曾在鹰扬卫军学过兵法、武功,算是凉国公半个弟子。

可以说,这位战功赫赫的国公爷,其门生故吏遍布各府州。

尤其是兵部当中,三分之一皆为杨家将,绝非空谈。

像罗龙这样的四品武官,平日逢年过节送礼孝敬,

最多也就见到门房,休想踏进国公府一步。

“我之前说,喝茶要有耐心。

明目张胆找纪九郎寻仇,这是下策。

姜归川是万事求稳的性子,并不希望兵部和北镇抚司起上冲突。

所以这才刻意叮嘱,让你忍气吞声。

至于谭文鹰,此人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凡事绝不争先出头,大约是会作壁上观。”

这位二先生言语间,对当朝两位一二品大员毫无尊敬之意。

隐隐透出极深的倨傲,似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依二先生之见,在下该如何做,才能彻底拔除纪九郎这根刺?”

罗龙并未起身,低头问道。

“拿你两个弟弟的身死借题发挥,意图太过明显。

一动不如一静,你找纪九郎的麻烦,少不了旁人为他保驾护航。

何不让他乱了方寸,主动寻你的晦气。”

二先生眉宇平静,着手冲泡第三壶茶。

过了两道沸水,茶叶那股浓郁的气息已经渐渐淡了,他却依旧品得有滋有味。

罗龙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没能明白话中意思。

那纪渊堪堪通脉二境,纵然凝聚四条气脉,积累再深厚又能如何?

层次差距摆在这里,恰如一道天堑鸿沟,难以逾越。

自己可不是扈彪那等下三滥的货色!

依靠磕药服丹,强行拔升境界。

换血再多次,也是外强中干,一碰就碎的瓷人。

罗龙自忖底子扎实,一手大金刚掌出神入化。

并且兼修一门横练武功,内外练得通透,气血锤炼刚猛。

同境之中,亦可称之一流。

除非那纪九郎发了失心疯,否则怎么会想不开寻自己的晦气?

“打蛇打七寸,纪九郎他有个南镇抚司的二叔,叫纪成宗。

其人不过正七品的总旗,武功低微,易于拿捏。

你要是能攥住纪成宗,胁迫纪渊同你登上擂台,发绝争之帖。

此事可成!”

二先生眸光闪烁,眼神看似灰暗,乍看没什么神采。

可是仔细凝视,便有种心神都要被吸进去的错乱感觉。

“嘶,这位二先生竟然是修道术的练气士!”

罗龙抬头接触落下的目光,心中陡然一惊。

现如今除了钦天监,极少再有人走练气之路。

天地灵机日益衰竭,其质驳杂如泥沙。

若非占据上古秘境,坐拥一处小洞天。

借其中遗留下来的灵眼、灵穴,修持魂魄,炼成念头。

很难有什么大成就。

“江湖人都懂得祸不及家人的道理……二先生,我要做出这样的勾当,岂不是受人耻笑?”

罗龙有些犹疑,他倒不是顾及脸面和名声。

单纯想要凉国公府给些保证,免得被卸磨杀驴。

他若动了纪成宗,等于是报私怨。

一旦输给纪渊,生杀掌于他人之手。

哪怕搬出兵部,搬出景朝律例,也没什么用处。

圣人的那部大诰明确有言,二人绝争,签生死状,后果自负,不论惩处。

二先生语气轻飘飘,安抚加许诺道:

“成王败寇的道理都不懂?怎么学的兵法?

你若胜了,国公爷自不会亏待。

他有十三位义子,杨休死在西山围场,正好空缺出一人的位子。”

罗龙怔了一怔,呼吸立刻变得粗重。

钢针似的络腮胡须不住抖动,显示出心情并不平静。

要是成了凉国公的义子!

兵部之中还有谁敢瞧不起自己?

也许可以指望一下兵部尚书的那张宝座!

“怎么?你不乐意?莫非家中高堂尚在?”

二先生故意问道。

“岂敢!在下自幼丧父,三兄弟被家母拉扯成人!

不瞒二先生你说,罗某飘零半生,始终未逢恩主。

国公爷若不弃,我愿拜他为义父,鞍前马后,用心侍奉!”

罗龙两眼射出精芒,言之凿凿,恨不得当场叫爹。

那杨休什么货色?

惯会惹是生非的顽劣之徒。

认下凉国公做义父后。

横行天京城内,连一众将种勋贵都退避三舍。

“这番话,还是等你一举拔掉纪九郎,

届时,大可当面对国公爷表露忠勇心迹。”

二先生淡淡一笑,神色自若喝完最后一杯茶水。

国公爷之前派出杨平,却被一个半道杀出的老和尚搅局拦下,生死不知。

之后三分半堂的何云愁有心攀附,答应为凉国公府铲除祸患。

没成想,天京三大帮派给北镇抚司一锅端了。

好似每一次,凉国公府想要对付那个辽东泥腿子,都会遭遇波折。

“真是流年不利,运道坎坷。”

二先生眼皮耷拉,遮住浮动的心思。

“国公爷因此动了肝火,一定要这贱种身死。

希望罗龙拿出些看家本领,办成这桩事。

否则,却要我来动手。

万一让东宫察觉,难免会伤了国公爷与太子的情分。”

他的识海之中,一团团念头大如拳头,闪烁出晶莹光华。

练气士共分九品,一品入定,二品内观,三品养神,

四品凝念,五品出窍,六品显形。

后面三层境界,修成之人,当世罕见。

目前唯有坐镇社稷楼的监正大人,借一朝国运反哺自身,堪堪触碰到八品鬼仙。

身为凉国公府的“四大山人”,二先生如今是五品出窍,即将步入显形的层次。

换算成武道,足以匹敌开辟气海,凝练真罡的四境大高手。

若是准备充分,未尝不能接上宗师几招。

“以我的身份,对付一个通脉二境的蝼蚁,唉,当真杀鸡用牛刀。”

二先生心中轻叹,有些无奈。

……

……

夜色如墨,纪渊孤身一人踏过长街。

他不久前刚走出钦天监,眉宇之间尽是满足。

这一趟,实在收获良多。

不仅成为监正的记名弟子,傍上天大的靠山。

以后更是可以随意出入社稷楼,翻看其中的经典书籍。

不过半天的功夫,纪渊就从社稷楼内汲取到数千点青色道蕴。

更别提,他还从易老先生的口中,晓得初代人皇、元天纲、气运四重这等隐秘见闻。

“钦天监乃一座宝地,必须常来。

当然,主要是为了学习知识,跟偷薅道蕴关系不大。”

纪渊嘴角微翘,眼中略有得意之色。

他那身官袍,腰牌和其余物件,明日自有晋兰舟送到府上。

说起来,那位很懂见风使舵的秘书郎,知道自己被拔擢为六层楼的秋官之后,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作为钦天监的练气士,他何曾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晋升速度?

早上进门还是北镇抚司的百户,晚上离开就成了监正和主簿之下的四季正官。

忒离谱了!

弄得晋兰舟好几次旁敲侧击,询问纪渊的家世,猜测他是不是监正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自从除掉杨休之后,我的运势、气数,日渐厚重隆盛,几乎不可阻挡。”

冷风吹过年轻面庞,纪渊勾动【破妄】命数,收敛心中的喜意。

“元天纲曾在《天髓录》中提及过,亢龙有悔,龙飞到过高的地方,升无可升,便会物极必反,衰弱招祸。”

他这半日潜心翻看元天纲留下的几本著作,粗略通晓了一些气运变化。

心神微沉,照见自身。

只见头顶三寸高处,那团翻涌如祥云的浓烈气数,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昏黑光泽。

若隐若现,并不真切。

“果然,势如破竹的强盛运道,必然会伴随杀劫煞气。

就是不知道,是谁要来触我的霉头,坏我的气运!”

纪渊眸光泛冷,掠过森寒杀机。

古人所说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便是此意。

鸿运当头的同时,也要小心危机暗藏。

念及于此,他下意识想到那位命数封王之相的太子殿下。

白含章的气运之浓厚,堪称天命之子。

那他所面临的大祸,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