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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光景,一晃眼就过去了。
那场炼化命数、如梦似幻的奇特经历,让纪渊收获良多。
原身生于辽东,长于军镇。
看过响马劫掠,也见识过边军割草。
但对于关外的景象,始终没个清晰的认知。
只知道那些百蛮王朝的残余部族抛弃一切信奉邪神,受到异力侵染,已经退化到茹毛饮血的境地。
生性极为凶残,甚至会同类相残,血亲相食。
历朝历代,都将其这类化外之民视为心腹大患,必须根除。
“景朝九边十七卫,换血三境才够资格入选精锐铁骑,那些国公、武侯该是什么境界?这方天地很是辽阔啊。”
纪渊感觉眼界一下子开拓起来。
那是一种真切见过更高天地的豁然开朗。
他想到几百万的换血武者结成军阵,身披三层符箓甲胄,胯下是赤血龙马。
后边是雷火炮、神臂弩、铁胎弓、玄金箭……
什么六大真统,江湖门派。
各个都要战战兢兢,俯首称臣。
“可话又说回来,景朝一年要养数百万的虎狼之师,军饷、粮草、丹药、甲胄、马匹、军功晋升……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那位监国二十年的太子殿下,能把这些都捋得清清楚楚,没有弄出什么篓子,也是个手段厉害的角色,难怪连出生有异象的燕王争不过他。”
思绪发散了一会儿,纪渊复又开始呼吸吐纳。
气血被带动着流动全身,筋骨皮膜发出颤动声音。
随着内炼的进行,他心中好像浮现出一张复杂而又详尽的人体图案。
丝丝缕缕的积蓄内气已经覆盖住了五脏,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手脚、胸腹前后、脊椎大龙,也都有涉及。
倘若那股红色,能够把身体全部覆盖。
便是内炼大圆满!
很明显。
纪渊还差得有些远,大概只完成了六成左右。
如果单纯追求突破境界,内炼层次低一些也无妨。
反正三境换血之后,可以易经伐髓,会弥补回来。
但他要考武举,挣功名,所遇到的对手多半是将种勋贵。
内炼无法大圆满,比拼的时候就会差一线。
“还剩下一百点白色道蕴,已经不够提升《金钟罩》了,今日初试过后,必须要去一趟琉璃厂。”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吐纳声渐渐变弱,纪渊睁开双眼。
魏教头说过,下品武功练五脏,中品练六腑,上等才能通达人身三百六十节。
“景朝通过对武功、大丹的严格管控,牢牢压制住了民间武力的泛滥,很大程度上杜绝了侠以武犯禁,从而做到天下高手十之八九尽出于朝廷!”
纪渊不由感慨圣人的手段,当真是收天下之兵充实中央武库。
这也是为何一门内炼法,放在外城如此难求的真正原因。
武功秘笈,几乎全部归于朝廷,没点门路很难接触到
所以,这样带来了一个严重弊端。
那就是将种勋贵,名门世家对底层的垄断和剥削。
讲武堂就是最显著的例子。
“多想无益,我只是一个小小缇骑,能管得了什么,圣人未必看不到这层,只是……解决不了。”
纪渊收拾心绪,穿上那身云鹰袍准备出门。
二叔纪成宗得知今日是太安坊讲武堂初试,特地让婶婶浆洗过了才送过来。
锁上院门,刚走出南门胡同。
纪渊就看到一大群人候在外边,脸上带笑,其中还有上次见过的平小六。
“九郎!可得给咱们太安坊争一口气啊!”
“是啊,小九哥,你若中了,以后老张家摊子上的煎饼敞开吃,不要钱!”
“什么狗屁话,九郎堂堂北镇抚司的官爷,能白吃我家的煎饼!”
“九郎你可有心上人?我家闺女正好及笄之年,长得花容月貌……”
诸般殷切的话语涌了过来,杀了纪渊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想,有前世高考送行的那味儿了。
“咱们胡同里的平头百姓,咋就比什么少爷、公子差了?小九哥必定能中!必定能中!”
平小六躲在人群里大声叫嚷,掀起一片附和。
“多谢各位,此去挣的是功名,为的是扬名!”
纪渊洒然一笑,抱拳说道:
“定当尽力而为,不辜负大伙儿的期望!”
说罢,衣角翻卷,踏步而行。
那身袍服上的云鹰抖擞,好似展翅欲飞。
……
……
讲武堂的初试是弓马骑射。
设在内院靶场。
考生并不多。
拢共加在一起约莫就三四十个人。
零零散散分布于场外。
各自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厅堂里,一个峨冠博带、黑衣白发的老者施施然走出。
昂首而立,开口说道:
“这场初试分为五十步、两百步、五百步三种靶。
弓也是如此,乌木弓、白牛弓、铁胎弓。
每个考生三袋箭囊,每袋十支,中靶多者为胜。”
这位老者说话中气十足,轰传内院,且有种刚强坚定的意味。
一看就知道功力精深,非同凡俗。
他正是太安坊讲武堂的掌事,柴青松。
主要负责录取考生、考核成绩、上报六部。
这个职位品轶不高,却多由翰林院、国子监的德高望重之辈担任,不可小觑。
“我等谨记掌事所言。”
众多考生心头凛然,各个不敢造次,纷纷点头称是。
世人皆知,三千年前,百家尊武。
尤以儒、释、道三家博采所长,成就最高。
当今世上的诸般绝学神功,大多出于其中。
哪怕中兴鼎盛的兵家,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这个事实。
因而,千万别小看皓首穷经的儒生。
人家很有可能张口就是一道锦绣诗篇,化出苍茫剑气,以一敌百。
“魏教头,你之前盛赞的那个辽东少年郎在哪里?”
老者笑呵呵问道。
“回禀柴掌事,人还未到。”
魏扬也不焦急,初试时辰很充裕。
除非自个儿弃考,直接不来,否则不至于迟到错过。
“我看名册上写,他是气力如虎的上等品相?初试弓马骑射可能夺得头名?”
老者又问道。
“头名应当不行,纪渊虽然是辽东军户子弟,骑马射箭都会,但未必有多厉害。
柴掌事你也知道,射艺需要时日磨炼,没有成千上万支次的开弓射靶,难成大器。”
魏扬叹息一声。
他并非小瞧纪渊的本事。
只是射箭这一项上,寒门贫户确实很吃亏。
一口普通的乌木弓大约要四十两银子,箭矢消耗更不用说,没点家底挥霍不起。
加上不能只射固定靶,每逢春、秋两季都要上山围猎,射杀野鸡、山兔、花鹿……
这一笔笔账算下来,就连天京城中的一般富户都支撑不起。
“柴掌事,凉国公的那位义子也还没到么?”
魏扬皱眉问道。
“杨休啊……此子凶名在外,不像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哪里会早到。”
老者连连摇头,若非凉国公的管家上门请托,不好拒绝。
他是不愿意破例,跳过登记在册的流程,直接招收对方。
“杨休十七岁就被凉国公逐出天京,调到西山府剿匪,那时候他就是内炼层次,如今应当大成了。”
魏扬眼睛微眯,不由为纪渊担心。
传言那位凉国公的义子,幼时被父母遗弃,给一头母狼养大。
七八岁的时候下山偷拿食物,被二十几个村民当场围住,差点乱棍打死。
押送见官的途中,偶遇凉国公一家。
不知为何走了天大的鸿运,成了义子。
十二岁外炼大圆满,十七岁进入内炼层次。
而后上了钦天监拟定的武榜,评语为“狼顾之相,杀伐锐烈”。
“难得咱们这座讲武堂,也能出几个人才。”
老者抬头看看天色。
时辰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