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只要做摩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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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惊讶完他的出现,又开始惊讶他的发言。

受不了他?什么受不了?

“我……没有啊。”我有些茫然。

他视线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我,好像在分辨我到底有没有说谎:“那为什么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我更茫然了,“我有发……”

我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迅速掏出手机查看。

果然,那天发给摩川的短信显示“信息发送失败”,根本没有发出去。

这年头像他这样不用微信的人已经很少了,我除了和他发短信,平时根本不会点开“信息”那个图标,加上这两天忙得要死,也没空联系。更何况离开棚葛前我们在吵架,我以为他一个电话都没来是还在生我的气,根本没想过是消息没发出去。

“我有发你信息的,只是当时可能机场信号差,没发出去。”我连忙拿着手机给摩川看。

他瞥了一眼,脸上表情还是很淡,没有再说话,直起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儿?”

分明穿这样少,摩川的手却干燥而温暖,甚至……有些微微烫手。

不对,他的体温怎么这么高?

摩川的体温向来不高,哪怕是最热的夏天,身上温度都是触手微凉的,跟不会出汗似的。只有在和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他才会变得像个正常人那样,滚烫、流汗,满是亢奋。

“回去。”摩川说着,扯了扯自己的手。

他这温度明显不对,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而且他大老远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问我这两句话吗?

我加重手上的力道,抓着他往家门口走。

“你来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不冷吗你等在外面?”指纹开锁后,我立马拉着摩川进屋,让他在沙发上坐好。

他倒是没有再犟,乖乖坐好,只回答了我后一个问题:“不冷。”

我将中央空调打开,风量调到最大,接着翻出家里的耳温枪回到摩川身边。

一量体温,40.5℃,果然是发烧了。

怪不得感觉不到冷。

我拉他起身:“你自己发烧了知不知道?”

进到卧室,将摩川按坐在床上,我翻着抽屉,找出一条睡裤,一件大号长袖T恤放到他身边。

“你自己换上。”说着我到客厅里给他找药去了。

上回感冒,我备的药放哪儿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烧吃的药……

蹲在柜子前翻找,一张张说明书看过去,终于找到发烧能吃的药,手机响了。

我一看,是严初文打来的。

“喂?”

“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见到摩川了吗?”他语气有几分焦急。

“见到了。我刚回家,之前在我妹家跟律师开会呢。”站起身,我边讲电话边往厨房走。

他大大松了口气:“见到就好。”

随后他将摩川出现在我家门口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我。

“今天摩川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自己病了,麻烦我送他去医院。”

严初文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毕竟以摩川的性格,能去卫生院就绝对不会去医院,能让涅鹏送,就绝对不会麻烦他。

而等接到摩川,他就更奇怪了。摩川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要参加晚宴的样子,要不是咳嗽不断,脸色也不好,实在不像是要去医院的人。

“我看他奇怪,他看到我也很奇怪,上车忍了半路,终于问我,柏胤呢。”严初文说到这儿,颇有点哭笑不得,“我直接被他问懵了,我说,柏胤不是回海城了吗?他就愣住了,哎呦你是没看到他那表情,就比知道你困在雪山上好一点吧。”

之后一路无话,严初文继续开车,但心里也在奇怪我怎么没把回海城的事告诉摩川。

“不是没说,是我以为信息发出去了,结果发送失败了。”往杯子里倒了点温水,我说。

“我就知道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你不是个吵架了就不告而别的人。”严初文道。

本来严初文是送摩川去医院的,可等车子开上高速,摩川看到去机场的指示牌,毫无预兆就换了目的地,让严初文送他去机场。

“我知道他肯定是去找你的,问了几遍他确不确定,他都只是‘嗯’,我没办法,只能送他去机场。”

目送摩川进了安检,他马上给我发来微信通风报信,可直到他回棚葛,我都没回他,可把他急坏了。

“频伽告病不见人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但不能太久,估摸着最多四五天吧,不然我怕引起骚动。”最后,严初文说。

“知道了。”我叹口气道,“他这会儿病得挺厉害,等他好一些,我会劝他回去的。”

挂了电话,我拿着水杯和那盒布洛芬回到卧室:“摩……”才发出一个字,我便立即收了音。

西装、衬衫、领带……摩川的衣物散乱地丢在地上,而他本人则换上我给他的衣服,蜷缩在被子里,已经沉沉睡去。

轻轻放下杯子,手背轻抚过他的面颊,我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弄醒他。

拍了许久,他醒是醒了,不过隔了好一会儿眼神才对上焦。

我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吃了药再睡。”

他异常温顺,就着我的手服下布洛芬,自己又躺回去继续睡了。

“那天,我不是生气赶你走。”

我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闻言诧异地看向摩川。他闭着眼,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病弱。

“我刚从巴兹海回来,洗了很久的澡,身上的气味还是不好闻,不想你闻到……我会把贺明博的事告诉恰骨的……你别生气……”越往后,他声音越是模糊难辨,到最后呼吸微沉,只是两句话的功夫,便又睡了过去。

一定是洗了冷水澡才会着凉。回想那天他冰凉的体温,我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这人真是……到底是谁说我不回去就把我忘掉的?又是谁以为我不告而别,连打个电话确认一下都来不及,就不远千里跑来兴师问罪了?

拨弄着他的额发,我心里一片酸胀。

他好像被我弄烦了,眉心几不可察地隆起,将脸更往被子里钻了一些。

翌日清晨,我被一阵陌生的手机铃声吵醒。

睁开眼,触目所及便是摩川离得极近的安然睡颜。我一怔,上半身想要退开一些,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搂着,摩川从上到下贴着我,一条腿甚至插进我的两腿间,与我纠缠在一起。

闹铃吵不醒他,可一旦发现我有离开的意图,他便不满地皱起眉,将我更揽进他的怀里。

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温度稍微低了些。我抓住被子里的手,轻声哄他:“摩川,我去关一下闹铃,很快回来,你先松一下。”

摩川将脸埋进我的颈项,也不知是不是醒了,胳膊听话地松开,腿也没再缠着我。

我下床走到落地衣架前,从摩川的西服口袋里找出那只还在叮叮咚咚的手机,关掉了闹铃。

摩川的手机很旧了,还是他大学用的那支,我曾经提议要给他换新手机,被他拒绝了,说旧手机还能用就不会换。

手机没有锁屏,我一将闹钟按掉,就跳出了摩川昨天使用手机时停留的画面。

浏览器的搜索栏里,明晃晃是我的名字,而右下角打开的网页数,多达五十几个。

发现恋人在搜索自己的名字,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好奇心爆炸吧?

我迟疑片刻,还是没抵住心中旺盛的好奇,告诉自己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快速点开了那五十几个网页。

按照网页打开的顺序,从后往前——情侣吵架怎么办;冷战要如何结束;柏胤在业内是什么水平;珠宝设计师与女明星的恩怨情仇;柏胤的松林流水值多少钱;惊!柏胤给谷家千金设计的结婚项链竟高达这个数……

柏胤……柏胤……

全都是关于我的,或者跟我有关的。

这时,身后大床上,摩川翻了个身,发出一些响动。我做贼心虚,手一抖,不知怎么回到了手机桌面。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图标映入眼帘——Q版小人双手举高展示着一条大鱼,下方是《答题岛》三个字。我惊讶地隔着空气抚摸那个APP,不禁生出一些荒唐的联想,摩川……该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换手机吧?

将手机放回原处,我回到床上,主动挨近摩川。

他像是一只敏感的野生动物,一有人靠近便下意识睁开了眼。只是眼睁开了,人却不怎么清醒,愣愣看了我半天,疑惑地叫我:“……柏胤?”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睡在他身边。

“是我。”我抚着他的脸颊,低低答应。

他蹭了蹭我,似乎在确认我的真实性。等确认好我不是个幻觉,便又安心地睡去。

我陪了摩川一上午,下午工作室那边赵来冬来电,说有个比较急的合同需要我签字,我只能给摩川留了张纸条在床头柜上,驱车前往工作室。

将堆积的文件全部处理完,已经要下午四点多,我正准备回家,菀姨又来电话,说知道我这几天为柏齐峰的事忙里忙外,很辛苦,特地为我炖了鸡汤,要给我送家里去。

我家可还藏了个摩川呢,怕两人撞见双方受到惊吓,我忙道:“我来拿吧?我正好这会儿下班,顺路去一下您那儿就行。”

“那好,也省得我跑一趟了。”菀姨道。

路上有些堵,到菀姨家已经是五点多,我怕摩川等得心急,便想给他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自己的所在方位,但不知是不是他还在睡,一直没接。

我只能转而给他发去信息,告诉他会晚点回去。

“你再等等哈,我加了点松茸,要再煮一会儿。”菀姨在厨房里对我道。

“不急,您慢慢来。”收起手机,我冲她笑笑。

严教授这几天在外出差,家里就菀姨一个人在。她问我柏齐峰的事,我将知道的都和她说了,她听得神清气爽,直言都是报应,老天有眼云云。

报不报应不知道,反正以柏齐峰的人品,出事了我是一点不意外。

“看来你妈是真的得道了,在天有灵啊,那说不准你的姻缘很快也要来了!”菀姨乐呵呵道。

经她这样一说,我忽然很想聊聊关于摩川的事。

“菀姨,我有个朋友,和对象是异地恋,前阵子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

菀姨对我来说,如同半个母亲,无论是人生经验还是处世为人,她都要比我优秀太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事,问她总是没错的。

关于贺明博,我一直以为摩川是因为我和蒋博书私下联系才生气,但那天晚上去找他他又说我还是没懂。到底要我懂什么,我需要旁人指点一下。

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我问:“为什么对方要生气呢?我那个朋友一直没想明白。”

菀姨听完了,直接就说:“是我我肯定也生气。”

双手环胸依在厨房门口,我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

“因为是异地啊。”菀姨掀开锅盖,盛了一勺鸡汤在小碗里,尝了一口道,“情侣夫妻之间,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感情?”

菀姨点点头,将锅盖又盖回去,继续小火煲汤:“感情确实很重要。”她转身拉着我坐到餐桌旁,“以前你严叔叔为了他的研究,经常到处跑,别的问题我未必能回答,但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普通情侣之间,感情最重要,但是异地的情侣,信任更重要。我在原地等你,你在外面到处跑。外面的世界是我不知道的,全靠你来告诉我。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完全不会怀疑你。”

“但是有一天,你突然说有一件事瞒了我四个月,当中还掺杂着很微妙的人,虽然你出发点是为了我,可本质上你还是伤害到了我对你的信任。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做得对或者不对,而是你消耗了我们彼此间的信任。”

菀姨以过来人的身份为我解答:“今天你瞒了我四个月,明天会不会瞒我更多?后天,你会不会干脆移情别恋?这种彷徨和恐惧,一般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我似懂非懂:“所以对方生气,是因为我……朋友的行为,让他们之间的信任产生了裂痕?”

菀姨左右寻找一番,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陶瓷杯子。

杯子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青蓝色的冰裂纹杯身上,有一道锔过的痕迹。

“这只杯子,我很喜欢的,喜欢到摔碎了,都要请师傅修补好。”菀姨转着杯子道,“信任就像杯子,感情就像里面的水。因为裂缝不大,还能修好,所以感情不会漏。但如果裂缝很大,修都修不好,感情就会像水一样流走,再也回不来。”

“留在原地的人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你和初文都以为老严和我,是老严更爱我,那是你们不知道,我年轻时候为了他流过多少泪。”

听了菀姨的话,我盯着那只被打上补丁的杯子,不由后怕起来。

还好还好,我和摩川之间只是小问题,还没到不能修复的程度。

拿上菀姨的爱心鸡汤,我回到家里,才将保温壶放到桌上,脱掉外套,身后便偎过来一具高大的人体。

手臂搂住我的腰,摩川一点缝隙不留地贴住我,声音有丝紧绷:“你去哪里了?”

“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接?”按住他的手,感觉他体温又下来了一些,我稍稍放下心,“我去严初文家了,他妈妈煮了鸡汤给我,让我去拿。”

他静了会儿,声音软和下来:“我出了很多汗,在洗澡,没有听到。”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我:“你饿了没?我点了外卖,应该快送到了。”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摩川?”我又拍了拍他。

他松开手,但仍然贴得我很近。

之后无论我去哪里他都跟着我,我去厨房拿碗,他就跟我去拿碗,我去厕所洗手他就跟我去洗手,最夸张的是外卖来了,他非得坐在我边上贴着我吃,怎么也不愿意坐到对面去。

吃完饭给他量了下体温,37.8℃,还好,降下来很多了。

“我给你买了咳嗽药水,等会儿应该送来了,到了你就自己吃一些,我去洗澡了。”我站起来,摩川也站起来。

我一愣,试着往卧室方向走,发现他也跟着一起往卧室走。

我好笑不已,回头看着他道:“我就是去洗个澡,不会走远的。”

他垂下眼,什么也没说,但那副样子无端让我想到下雨天被打湿了被毛耳朵都垂下来的小狗,可怜得要死。

他实在是很知道怎么拿捏我。

暗叹一口气,我牵住他的手,立刻就说:“好好好,让你跟,我让你跟行了吧?”

最后,他坐在马桶盖上,看着我洗完了全程。

洗完澡,咳嗽药也来了,我看了下说明书,严格按照剂量倒了一小杯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摩川。

他一口喝完了,蹙起眉,仰头道:“苦。”

我有些意外:“苦?”

川贝枇杷膏我以前感冒咳嗽的时候也经常喝,明明甜得要死,哪里苦了?

“苦的。”他眉头蹙得更紧,眼里因为我不信他甚至升起一丝恼意。

或许生病的人味觉也是不一样的吧。

“你等等。”我快步进到厨房,倒了杯温水,一转身,差点跟站在我身后的摩川撞个正着。

“祖宗,你怎么都没有声音的?”我抚着胸口,被他吓得都要灵魂出窍。

将水杯递给他,我说:“给,漱一下口就不苦了。”

他看看水杯,又看了看我,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不给我糖吗?”

我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一直说苦。他生病了,生病的人,都是可以得到糖果奖励的。

“你忘了。”一瞬间,他都不是淋雨的小狗,简直就是饭盆被压扁的小狗。

伤心、委屈、生气、不敢置信……种种情绪汇聚在他眼中,咳嗽着,他不再理我,转身一个人回了卧室。

“砰!”房门被用力关上,我一激灵,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出了门。

寒风刮在脸上,刀子一样,我小跑着来到楼下的便利店,一口气买了七八种糖果,又着急忙慌跑回去。

来回只花了五分钟,一回到家,我脱了外套就直奔卧室。

摩川背对着我躺在床上,也不知睡着了没。

拆开一包太妃糖,我坐到床边:“祖宗,给你把糖买来了。”

他起先一动不动,后来咳嗽了两声,就是不回头。

我没办法,剥开太妃糖的糖纸,把糖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掰过他的脑袋,俯下身,将那颗糖渡了过去。

他态度看起来强硬,嘴却很软,我推着糖送进他的口中,他没怎么抗拒就接纳了。我要退,他直接将舌尖探过来,如同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小股泉水,珍惜而渴求地搜刮着我嘴里的津液。

甜蜜的滋味在彼此的口腔扩散,我撑在他的上方,身体逐渐热起来,腰都有些发软。

再亲下去就止不住了,他可还发着烧呢……

我强迫自己直起身,摩川的手却如影随形地追过来,勾住我的后颈,还要继续。

“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我只好用别的分散他的注意力。

按在后颈上的手一顿,没有拿开,但也没有接着施力。

“我不该瞒着你去找贺明博的。”我说,“我应该问过你的意见再做决定,而不是先做决定再问你的意见。”

他不是对我没有好奇,相反,他对我的好奇很多很多,不然也不会在网上搜索我的名字。只是,他习惯了倾听,就连对我也不敢冒然发问,更觉得,就算不问,我也不会有什么瞒着他。

所以,当发现我有一件事瞒着他,还瞒了四个月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

“我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了,我发誓。”

勾着我后颈的手松开来,拇指摩挲着我撑在床沿的手背。

“我也有错,我不该乱发脾气。”他嘴里还含着糖,说话有些含糊,“我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他强硬一些,我还能跟他硬碰硬。他一软,我简直心都要化了,又怎么可能再生他的气?

他摸着我的手,轻声道:“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

对待养父,他都是一贯的倔强,不认错也不悔改,可只是和我吵了一架,他就说他要改变自己的脾气。

我一下反手握住他,心不止是化了,简直都要痛死了:“不用改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不用为我改变什么的。”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俯下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都有些泛酸,“你只要做摩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