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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耀在那里愣了一下,本能的说了我说后,他的脑袋在滞后的一秒内反应过来,这样他哥哥怕是永远不能原谅他了。
可这种反应只是瞬间,随后他就想到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如果留校的工作真没了,现在已经七月,整个校招也结束了,他在学校里名声臭了,不可能有学长介绍,仓促之间有什么好工作呢!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月九千的房贷要还。
所以,在秦烈阳第二次目光扫过来之前,他很容易的将他哥哥的反应忽略了,反正,已经够坏了,再坏又能怎么样?而秦烈阳那家伙,可是没有底限的。
他连忙说,“我……我对不起你,我……”
可要说起来的时候,他却卡壳了,十五年前的事儿,哪里是一句话说清楚的,更何况,从何开始呢!
秦烈阳倒是记忆深刻,他紧紧盯着黎夜,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在心底升起,还一边给他提示,“就从你怎么赶我走开始吧。”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黎耀咽了口唾沫,想了想秦烈阳当时的反应,终究挑了个不轻不重的开始。“我往他饭里吐过口水,加过盐和土。”
秦烈阳一听这个就哼哼地笑了,“后来我发现了,你干了什么?”
“就是有天,我往里面吐口水的时候,秦烈阳瞧见了,就揍了我一顿,还把饭里吐了口水逼着我吃下去,还威胁我我告状就揍我,他就每天去学校拦我一回,我就没吭声。”
“后来……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就跟大刘他们提了两句,说……说秦烈阳跑到我家白吃白住,还打我。他们一听特别气愤,我们就找了个机会,趁着有天秦烈阳在路边捡瓶子,拿石头砸了他的脑袋。”
这事儿黎夜还记得,就发生在秦烈阳刚来的时候,黎耀大概发现家里多了个人,所以那段时间往家里跑得勤。他那时候正在考科目二,天天往驾校跑。两个小孩谁也不会做饭,他就每天早上炒个菜分别放好,放在阴凉处留给他们吃。
那时候秦烈阳也没活干,每天出去捡瓶子卖。有一天,他都回来了,秦烈阳也没见人影。他问黎耀,黎耀就说没瞧见,他就一直在屋子里等着。那天他等到了夜里十点多,天都黑透了,才听见门响。
他连忙起身开了院子灯,秦烈阳的模样就完全暴露在灯下了。他是捂着脑袋进来的,看见灯亮了和出现在门口的黎夜,满脸都是那种捂不住的惊讶,“你……你没睡呀!”
他至今还记得这句话,这小子下午四点被砸了脑袋,就为了不让他看见,在外面拖到十点半才回来。他不知道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没饭吃,头破了,如何在街上熬过的这几个小时。可这小子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记得自己那一刻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心疼,拽着他进了屋,拿了药箱替他包扎伤口。
砖头就砸在眉间上,挺深的一道口子,不过已经不流血了,挺干净的,这小子还得意的说,“我用水洗过了,怕里面有渣渣发炎,你消消毒就可以,我不怕疼的。”
他也问是谁干的,可这小子却眼神闪烁,“那个……我也不知道,反应过来人都跑了。”他只当是这小子捡瓶子碍了别人的事儿,结果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他不由去看向秦烈阳,那道疤痕至今还未消退,显得这孩子戾气更重了。
秦烈阳回给他的是一个嘲讽的笑。
随后,就瞧着这个家伙,又问,“就这一件吗?我怎么记得你特别对不住我?”
黎耀就结结巴巴地说,“让……让我想想。对对对了,还有那次。那次秦烈阳偷钱,是我诬陷的。”
这话一出,黎夜的眼睛不由瞪大了。有一天他刚回家,一条街上的长杆婶就跑过来了,后面他儿子还推搡着秦烈阳,长杆婶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是秦烈阳偷了她的钱。
黎夜唬了一跳,但还是很信任秦烈阳的,那孩子进院子都不会多打量一眼,宁愿饿的喝凉水都不会趁着没人看着,去厨房里偷块馒头吃,怎可能偷别人的钱?
他就问“是不是误会了?”
结果长杆婶呸他一脸,“上次李红梅说你拿钱,我还信你的,这回我算是知道了,这没娘的孩子真不能信,缺家教!满嘴里跑火车。”
黎夜当时就很生气,他爸妈都是很好的人,他是不允许别人污蔑的。更何况,他就是没有拿李红梅的钱,后来这事儿朱二叔也澄清过了,为什么照旧按在他头上。他直接就说,“有证据拿证据,别带上我爸妈,我爸妈对得起你们。”
结果长杆婶就直接从手里甩出来二百块钱,蒲扇着差点打了黎夜的脸,指着后面秦烈阳说,“你问问他这钱是不是从他口袋里搜出来的。我去给儿子交学费,钱上还写着我小儿子的大名呢。现场那么多人看见呢,都可以作证。”
旁边立刻有人说,“是亲眼看见的,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
黎夜连忙看向秦烈阳,秦烈阳精神倒好,只是脸上愤愤不平,“是在我口袋里,可我没拿!有人诬陷我!”
“呸!你是哪根葱别人诬陷你,别人怎么不给我二百块诬陷我?我告诉你臭小子,今天这事儿咱们没完,我要去派出所告你。我瞧你还在这儿待得下去吗?”
长杆婶说走就走,黎夜哪里敢真让她去,人赃俱获,压根没法说的事儿。他连忙将人拦住了,陪着笑说,“婶子,这事儿我替他给你赔不是,我保证这孩子以后不会犯了。耽误您给孩子交学费了,真对不住,这样,这点钱就算我赔偿你的,您拿着。他今年才十二,不够十四呢,就算去了派出所,也不能管这事儿的。”
那是黎夜身上唯一的一张大票五十块,是拿出来买面的。钱财让人心动,最后一句话也起了作用,长杆婶一把将钱扯了过去,还说了句风凉话,“黎夜啊,我瞧你过得也不容易,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还是不要管了。今天偷东西你能赔,杀人你也能赔啊。”
黎夜还记得,他那时候心疼的都快抽了,等着人一走,秦烈阳自由了,他扭头就回家了,连理都没理他。秦烈阳八成知道自己犯了错,跟在他屁股后面,第一次说那么多话,一句一句的解释,“我捡瓶子呢,他们就抓住我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钱在我兜里了,我真没拿。”
黎夜那时候怎么说的,他气哄哄的质问,“你不知道,你一个不知道五十块没有了,你知道五十块能过多少天吗?”
就那句话,秦烈阳第二天就跑到离着三十里的水库里去了,那边是个野水库,水深得很,孩子们都不准过去的。秦烈阳在那里扑腾了两天,第二天晚上,将一张五十块放在了他桌子上,“钱还你,别赶我走。”他那时候说。
都这么多年了,黎夜想起来都后怕,万一这孩子要是腿抽了呢,被水草缠住了呢!可他万万想不到,是黎耀干的。
只听黎耀说,“是我太小心眼。我……我说暑假英文老师补课,要五百块补习费。其实老师只要四百块的,我多要了一百块,自己上网吧花了。秦烈阳看见我从网吧出来,发现了这事儿,警告了我。我怕他跟你说,就想赶他走,就想出了这主意。”
秦烈阳声音还挺平静的,带着笑问他:“怎么样,你这弟弟你认识吗?”
黎夜心中的震惊不亚于那天听见黎耀口口声声说他为什么不直接死了的时候,在他心里,黎耀的确是有些小虚荣,可却是个挺好的让人省心的孩子。他从未想过,这些都是表面现象,他都是骗自己的。
他如今有种不敢面对秦烈阳的感觉,原来他受过那么多的委屈,而自己还一直以为对他很好?恐怕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可却偏偏没跟他说。理由他都可以不用猜测,秦烈阳那么敏感的人,肯定是觉得,他会向着黎耀,才选择沉默的吧。
而这些沉默,一点点的沉积在他的心里,直到将他送走成为最后一根稻草,他想起了那句“黎夜我恨你”,他如何不恨呢!他忍下了所有的事情,只想跟着他,可他一切却被辜负了。
黎夜的眉间眼底都是歉意和心疼,他给秦烈阳道歉,“你受委屈了。”秦烈阳却不听,哂笑道,“还多着呢!来来来,黎耀,接着说,你还干过什么事?放心,我说话算数,你说的越多,我越高兴,说不定天大的馅饼就砸到你头上了。”
黎耀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如今都到这份上了,不说有用吗?便又交代了几条,譬如偷偷弄坏了秦烈阳准备送给黎夜的生日礼物等。等他觉得自己把秦烈阳知道的,他做得坏事都交代了,就不吭声了。
秦烈阳又问了一句,“没了吗?”
黎耀想了想,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就咬死了一般,“没了,再没有了。”
其实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又互相看不过眼,怎么可能就这点事,只是找着大家都记忆深刻的说吧。
黎耀充满希望的问,“我工作的事儿……”
“哦!工作的事儿啊!”秦烈阳突然笑了起来,“你还真当真了啊!啧啧啧,你竟然这么天真,我真意外。我帮你找这么好的工作,那我开始整你干什么!”
黎耀的脸顿时僵在那里,自己这是被耍了?自己连尊严哥哥都不要了,这是被耍了?他立刻咒骂道,“秦烈阳,你个王八蛋……”
秦烈阳不在乎道,“真难听。我劝你不要这么激动,你要知道,我是王八蛋,我爸是什么?还有我弟弟那个小王八蛋?我脾气好,我爸可不愿意听这些。他老人家要知道了,啧啧啧……”
这里面的威逼利诱,黎耀如何不懂,可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破口大骂:“秦烈阳,你这个没人要的家伙,一辈子不会有人喜欢你……”
就这一句话,秦烈阳刚刚笑眯眯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冷冰冰地冲着宁泽辉吩咐,“送他去看看伤口,如果再让我知道你靠近黎夜三十米内,我弄死你!”
话音一落,他便直接进了病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黎夜措不及防地看到了他阴霾的模样,连忙跟他道歉,“对不起,我……”
这句话没说完,秦烈阳踢开床前的凳子,一把上前抓住黎夜的衣领,“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我是疯子吗?对,我就是没人要,就是被抛弃了,连黎耀这种王八蛋现在都敢这么说我!我告诉你黎夜,这都是你造成的,你是罪魁祸首,你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将你给我的,一点点都还给你!”
他青筋暴起,那样子仿佛暴躁的整个人要炸了一样。嘴巴里的话也越来越难听,黎夜被他紧紧地扼住了喉咙,浑身的疼痛外加窒息的感觉,让他呼吸越发困难,他只能艰难的抬起自己受伤较轻的左手,在秦烈阳大声怒骂中,抵触到了他的胸口。
黎夜看着他的眼睛,“很疼吧!我也一样。”
秦烈阳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砰地一声,卓亚明一脚踹开了门冲了进来,“秦烈阳,他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