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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耀和徐蒙蒙有些心虚的走出医院后十几米,徐蒙蒙才惊醒了一般,拍了一下黎耀的肩膀,“那是秦烈阳吧,那是秦烈阳吧,我见过他,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呢!他不是秦氏财团的大公子吗?一年前就接了班,老有钱呢,你们怎么得罪他?”
她在报社做财经记者,自然见得多。
黎耀也没反过劲儿来,不过他向来不接触财经之类的,自然不知道秦烈阳的新身份,他其实完全就被秦烈阳吓傻了,觉得他十五年前就是富人家的孩子,那时候接他的人怎么说的呢?“在北京都算是顶级有钱人家。”
所以,秦烈阳打他的脸,他压根没敢动。
都说象牙塔中的学生不知世事,其实不尽然,学校就是个小社会,他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混到博士,顺便也专修了这些课程,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世上,有些人你就是招惹不起的,最好乖乖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秦烈阳这么厉害。秦氏财团他也听说过,主营奢侈品服装,价格高的让人发颤,下属还有彩妆,配饰。其他还投资地产与彩妆超市,反正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秦烈阳竟然这么厉害?可越厉害,他不就越危险?想想刚刚秦烈阳的模样,显然还记恨着过去的事儿呢!他如何能跟徐蒙蒙实话实说,“没事,他原先走丢过,在我们家住了两年。后来就被接回去了。你想我们家这么穷,肯定给不了他好吃好喝,他主要记恨我哥,觉得我哥对我好不照顾他,没看没理咱俩吗?别招惹他。”他警告道。
一说这个,徐蒙蒙觉得也对,刚刚秦烈阳似乎都在针对黎夜,虽然说得都是什么包养的话,可一听就不是好事。虽然有些遗憾,好容易认识一个大人物,可想想那家伙跟神经病似得,怎么想也不好相处,就不觉得了。
两个人就这么回去了,黎耀前两天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秦烈阳会对付他,毕竟当初,他可没少找这小子麻烦。
他第一见秦烈阳的时候,其实秦烈阳已经在他家住了几天了,哦对,那时候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他哥因着秦烈阳欠了六十块钱,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小六。
听说一开始是蹭上来的,片警六叔没地方安置他,就让他还借住在他们家,可后来,朱二叔家的婶子李红梅带着他家大儿子朱磊,跑过来闹腾,冤枉他哥拿了他家五百块钱,他哥不承认,李红梅嘴巴又欠,还掰扯他们爸妈,他哥就怒了,跟他们争辩。
结果朱磊那小子脾气上来了,就差点拿着转头砸了他哥的脑袋,是这小子拿着棍子不要命似得,将朱磊赶出去了。他哥就做主,让他在家里吃住了。
可他不喜欢这个一脸防备的黑小子,明明只有十二岁大,可看人的目光,就跟村东头七八十岁的老人似得,也不爱说话,干什么事都硬邦邦的,他一点都不喜欢。再说,他家本来就没钱,为什么要再养一个?
他就想赶他走。那时候秦烈阳白天出去自己找活干挣钱,他哥就把饭放在厨房里给他留着,开始他是倒了,后来发现容易被发现,后来还吐过口水,撒过盐,加过酱油。这小子又不会告状,反正他怎么舒坦怎么来。
当然,这都算毛毛雨,这小子挺聪明,他俩也是有来有往。这小子虽然小他两岁,也不如他高,可这家伙不怕疼不怕死,有一次趁着他哥跟着大壮叔又出去了,将他堵在家里狠揍了一顿,自此,他俩的梁子就结下了。
他跟他哥说秦烈阳欺负他打他,秦烈阳揭穿他拿着所谓的补习费跟同学去网吧,总之鸡飞狗跳。
原先他想到这事儿是得意,反正这家伙最终被他赶走了,而如今,再想到则是寒意。这几天黎耀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的,害怕秦烈阳真找他麻烦,他已经上网查了秦烈阳了,他一个经商的肯定不会手眼通天,但想要整治他,则是易如反掌。
要是原先,他还得去问问黎夜怎么办?过去他每次惹了秦烈阳都拿黎夜当护身符,可如今,他刚签了那个分家合同,就有点不好意思,也就没去。
好在,前几天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学校里,老师都是一个样儿,同学也都是一个样,他就放心了。转折是发生在第二个周一,他周末陪着徐蒙蒙回了趟她家,等着回来,就发现,校园里的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他似乎一下子成了校园里的名人,是个人过去都要看他两眼,若是一群人,还会对他指指点点的,“哎,就是他,就是他。”
他本就心虚,也不敢乱问,连忙疾步匆匆的去了实验室,结果就发现同学们的目光也不一样,见了面也不热心打招呼,有的嗯一声,有个干脆扭头就跟没看见似得,他跟人家打招呼,人家压根没听见。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黎耀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扯住了旁边平日里关系最好的一个,装作不知道的问,“这是怎么了?”
那个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然后没办法了才小声说,“你自己不知道啊,你跟你哥签的合同被贴到了学校BBS上,你这事儿办的太差了。你哥养你长大,他车祸了你就不管他了,太没良心了。你以后别跟我说话。”
说完,人家一甩袖子,把他甩到了一边。
黎耀也顾不得这个,连忙去开电脑看BBS,结果就听见导师从办公室里出来,喊了声,“黎耀到了吗?来我这里一下!”
黎耀下意识的就跳了起来,碰倒的椅子发出咚的一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几乎如炸雷一样。同学们都扭过头来看他,他们的脸藏在口罩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眼睛里,有不屑,有冷漠,有迷茫。可汇总起来,黎耀总有种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不起他。
他几乎度日如年的慢步走进了办公室,导师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对他说,“把门关了。”
他关了门,往前走了走,导师就把两张纸甩了出来,“这是你签的?你哥哥替你买了房,出了车祸在医院里等钱救命,你跟他分家?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儿!”
导师似乎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怒火,冲着他怒吼,“你还记不记得刚读博的时候,第一次吃饭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如其他同学那么家庭富裕,你没有父母,从小是哥哥养大的,但你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有一个全心为你的哥哥。你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上半辈子你靠他,下半辈子你养他!你是这么说的吧!”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事实上,从高中,到大学到硕博,他说过了无数次。不像其他人急于掩饰自己的贫困,那句话不是说吗?世界上三件事掩藏不住,贫穷,咳嗽和爱。他没有钱,如果急于遮掩,就落了下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亮出来,反而更让人尊重。
事实也是如此,从高中到现在,老师和同学都对他很好,没有人嫌弃过他的贫穷,甚至,可以为他保驾护航。
他已经把这件事当做一种武器,来为自己开道,可今天,这把武器转回头来,刺进了他自己的身体,他张口结舌,无法解释,他是如此表里不一的人。
他的导师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竟然收了你这样一个品德丧失的学生?这简直是晚节不保!”
这话都说出来了,黎耀怎可能不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他连忙向前,不停地鞠躬,“老大,老大,我错了,我真错了。我没有不治疗我哥,这是他的医疗费得到保障后我才签的。你们误会了。不能听一面之词啊。我可以对峙的。”
他的导师倒是略微冷静了一些,也肯多说几句了,“你想错了,这不是对峙的事儿。你一直说拿着你们兄弟相依为命来博取同情和机会,可你有没有想过,能给你机会的人,也最看重的就是这个。”
一提这个,黎耀的脸上闪现了顿悟。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然后有些慌张的说,“你们要怎么对我?要处理我吗?老大,求求你,我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我也是一日复一日努力才得来的,你帮帮我,帮帮我啊。”
导师抚开了他攀上来的手,“你已经过了毕业考核了,道德跟学位无关,所以我们无权剥夺你的学历证书。不过,作为用人单位,我们深信师德是比知识更重要的因素,所以,你不能留校了。”
黎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导师应该跟他说了些什么,可他听不见了,他耳边只有一句话,“你不能留校了”。